第二十五章 玄门之枢
第二十五章 玄门之枢 (第2/2页)道殿中的光火倏然明亮,那是百年前都未曾有过的画面,雅正妙韵的道唱声不再深藏夜风中,巍然撞入心湖识海。
顾濯眼里毫无情绪。
就在这时候,余笙往前一步,握住他的手。
比之那彻骨寒意更为凛冽的肃杀气息,毫无保留自藏苍山道场中倾泻而出,与那道气息正面对撞。
下一刻,风骤凝,寒意深至无。
夜色悄然如墨。
道殿中的灯火变得更为耀眼,道唱声却被突如其来的如注暴雨淹没。
整座山峰好似在这刻变成一艘无比巨大的船只,在天怒的汪洋大海中沉浮不定,而亮着灯火的道殿就是船舱也是唯一的安全归宿。
余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幕画面。
不知何时,众生已经出现在她手中。
她和顾濯身在暴风雨中,却像是局外人,衣衫片缕不湿。
这世间不存在蒙蔽她双眼的幻境。
故而这是道场。
或者说是一个世界。
准确地说,是当年大秦在战胜道门后,为何只是让天道宗封山而不灭门的根本原因。
其时无论她还是白皇帝,乃至于道休和司主都已身负重伤,哪怕再如何想要断绝天道宗的传承,都不至于为此赔上自己的道途甚至性命。
至于后来为什么不再行灭门之事,那已经综合成为各个方面的万般考量,再不是生死存亡之上的问题。
然而,如今谁有资格执掌天道宗巅峰之时留下的这座自成道场大阵?
余笙当然知道玄都之上有一位年轻道士,但她同样知道此人仍未步入羽化之境,便不可能让此阵如此强横,甚至可以干涉到道主故居。
顾濯牵着她的手,迎着暴雨,往前。
听不见雷鸣,雨声噼里啪啦彷如箭矢,很容易让人回想起百年前道门与大秦的决战。
夜色越来越浓,让道殿内的灯火愈发明亮,直至两人踏入殿中。
落入余笙眼中的正是那位年轻道人。
她蹙起眉头,确定此人并非羽化之境,为何流露出来的气息能让她生出强烈的警惕感觉?
此人到底是谁?
顾濯沉默不语。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就连殿外的雨声都隐隐稀疏时,他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。
带着万般的感慨与怅然。
“师兄,好久不见。”
……
……
是的,这位年轻道人是顾濯的师兄。
百年看似漫长,距今其实未久,该被流传下来的那些关系尚未成为子子孙孙间的隐秘传闻。
道主被誉为道门之主,地位再是超然不过,就连观主这等步入羽化之境的至强者,在他面前也必须要执礼而恭,不敢有任何的放肆。
谁有资格被道主称作为师兄?
根据各种资料的记载,整个道门唯有一人而已。
——天道宗的掌教真人。
他在史书上名声不显,功绩更是因道门败于帝国而狼狈若无,哪怕是曾经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修行者,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太多。
道理很简单。
道主的光芒着实太过耀眼,遮蔽千年。
活在他阴影之下的这位师兄看似是天道宗掌教,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道主不愿取之的结果,并非是其本人真正了不起。
哪怕步入羽化境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称得上了不起。
只是与道主相比。
终究与尘埃无区别。
这位声名不显的道人在成为天道宗掌教后,易名自号为玄枢。
——玄门之枢。
如此沉重的一个道号,无论百年前还是现在,从未被人认为适合过他。
更多时候,这被看作为一个无趣的笑话。
……
……
年轻道人转过身,静静地看着顾濯。
顾濯亦然如此。
目光在此刻相遇亦相对。
“我想过你会回来。”
玄枢的视线从顾濯的眼中挪开,落在余笙身上,平静说道:“但我没想过你会是以这种方式回来。”
余笙不为所动。
当她意识到此人究竟是谁后,无论对方到底是以何种手段在百年前那场决战中活下来,终归都不是她巅峰之时的敌手,那就不必为之而恐惧。
“我同样也没想到你还活在这世上。”
顾濯笑了笑,笑容不知自嘲还是讥讽,说道:“果然贪生怕死才是人之常情。”
余笙没有觉得自己被骂。
玄枢亦然如此。
“师弟。”
他看着顾濯微笑说道:“原来我的活着在你的意料之外吗?”
顾濯沉默了会儿,说道:“是的。”
都是真话。
玄都上有位年轻道人存在的事实,他如何能不知道,但的确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过,只想着是某位侥幸上了残山的天才。
可是,这世间哪有什么天才在年轻时候便愿意舍弃一切享乐,与山上孤寂岁月长相厮守的呢?
“不。”
玄枢带着笑容,摇头说道:“这可以在你意料之中,你只是不愿意去想,因为你对这个世界始终抱有温柔,温柔到连仇恨都不怎么在乎。”
言语间,他再次望向余笙,意思十分清楚。
“但我依旧喜欢着你,不在乎这些缺点,就像我很多年前与你说过的那样,你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不做,无论是天道宗的掌教之位,还是与这息息相关的一切责任,你只要修行就好,因为你是可以走到尽头的那个人。”
玄枢轻声说着,嗓音与殿外的暴雨泾渭分明,是那般的清晰。
顾濯看着陌生的年轻人,看着那双眼睛里残留不多的熟悉痕迹,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:“我也曾经对你说过,我不认为你需要为我做任何事。”
声音落处,天空传来一声轰然巨响。
无数道苍白的闪电划破雨空,照彻漆黑夜色,侵蚀灯火的黄。
玄枢面色不复微笑,但找不出愤怒的痕迹,诸般情绪相继浮现又散去,最终只剩下绝对的漠然。
“可是,假如我依循着你的话什么都不去做,那我又怎能在今夜与你相遇呢?”
“不。”
顾濯认真说道:“师兄,你我如此相见,真不如死了来的干脆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