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8、忠臣
058、忠臣 (第1/2页)承天殿上,李授舒展双肩,笔直端坐于高高的龙榻之上。
若是单以威仪而论,恐怕他还真是自武帝以来,李氏皇族最为体面的君主。
李磐愚孝,且性格过于温俭。李启则刚好相反。那个当了三年皇帝的年轻人个性阴戾,桀骜不驯,自登位后便穷奢极侈,宠用亲信。而他李授自幼多才,广有贤名,随父督治霸西郡时,便已显露出夺目的政治天赋,从而被武帝擢拔培养。
武帝晚年,更对其有所倚重。
李授最大的愿望,就是文治武功要超过自己那位堂兄。
而他今已四十三岁,执政已逾五年,梦想中的宏图大业却仍是遥遥无期。
听见左仆射陆鸿又在揪着修筑庆元宫的开销不放,他的脸色便是越来越难看。
但那老头偏像是看不见,仍兀自絮叨不休。
“自我朝效胡赵之法,连年大兴土木,开挖运河,营造宫室,如此劳民,四方早生怨言,请陛下三思。”老头说话颤颤巍巍,声音却依旧洪亮,一字一句如钟缶敲击,在大殿回荡。
“一派胡言。”年轻气盛的散骑常侍王瑕当即出列呵斥,“我大盛国泰民安,何来四方怨言?再说了,胡赵之法有什么不好?去年我等受命前往邺城,亲眼所见,赵之兵马威武强盛,赵之宫室壮美华丽,赵君凭的是什么?还不是严刑峻法。而邺地百姓在严法下殷实富足,安居乐业,岂有人因此而生怨言?”
“黄口小子。你是说,我大盛疲弱,是因君上刑罚还不够多,杀戮还不够重么?”陆鸿斥道。
“至少,像你这般满口谎言,存心鼓噪之人,在严刑峻法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。”王瑕冷声道。
“胡赵暴虐,我大盛岂可与那等禽兽为伍。”陆鸿也不示弱,高声喝道。
“左仆射所言,未免狭隘。”尚书令乐福见状马上站出来说,“圣君气象,须得彰显。岂不闻君立庙堂而天下威服。我戎州闭塞,若无雄伟气势彰显威仪,何以震慑天下,如何威服邻国?”
左仆射陆鸿拿眼瞥了一眼尚书令乐福,转身朝李授拱手道:“自有天兆异象以来,数月间,南门兵变,酆城之乱相继而至,种种迹象,已是不祥。若定要一意孤行,天意震怒,恐再难挽回呀,陛下。”
李授咬着牙巴,抬眼看了沉默不语的相国董焦一眼,“董相国为何不说话?”
“臣对建立尚方御府,调各郡工匠修造宫室之事并无异议。不过,要臣说的话,如今无明殿既因叛逆而遭诛灭,还应尽早重设一方教宗才是。”
“对对对,臣附议相国之见。”尚书令连忙也跟着表态。
此时,右仆射蔡中忽然站了出来,对皇上双手长揖,躬身表奏道:“我大盛国土不过一州,郡府不过十方,既有青峰山一方教宗,未必需要再立一个。此时无明殿既已铲除,何不就让青峰山代为管治,也便教义一统。”
李授闻言,只冷冷瞄了蔡中一眼,却并未开口。
尚书令察言观色,立即又开口道:“不可不可,青峰山本就独揽教务,势力熏天,若东边诸郡教务也全由他们把控,只怕就连皇上的话,他们也未必听得进去了。”
“好,我就听听,关于无明殿的善后事宜,众卿还有什么意见。”
“此事既为国师一手操办,何不就请他自作主张?”这时,一名大臣忽然道。
李授看了看那名大臣,轻轻点了点头。“那就这么办吧。就让国师处理此事,省得你们讨论。”
“不可呀,陛下。”左仆射陆鸿又高声叫道,“我大盛开朝,便以真乙道为国教,教宗之重要不言而喻。国师虽有奇谋异术,但从不上朝议事,其主张从来都是个人之见,未经朝堂商讨。且国师出身异教,此事断不可让国师处理。”
“国师虽出身异教,但法术精深,让他负责此事有何不可?”李授牙齿咬得咕咕响。
“陛下明鉴,天下百姓皆因虔信道教而崇尊君上父老,此乃治国之本,万不可怠。”左仆射陆鸿继续高声劝诫,“犹在此时,异教纷起,匪众作乱,更需清明教义安顿人心。而青峰山历受戎州百姓拥戴信任,此诚可为助,绝难舍弃。无明殿虚下之位,正该借青峰山之名,重聚人心。”
“青峰山,青峰山,你怕是青峰山的臣子,而不是我的吧?”李授勃然大怒。
“这,陛下何出此言?”老头一下怔住。
“我欲结盟石赵,你反对。我让国师重塑教宗,你又反对。就连我敕令挖条运河,造两所宫室谠殿,你无不哭喊拦阻,你这算是我的什么臣子?”李授斥道。
“陛下,”陆鸿双腿一软,跪坐在地,“老臣自随先帝征讨,便始终不离府下,及霸西郡上二十余载,更可谓看着陛下长大。陆鸿忠诚事主,岂有二心。”说到这里,他老泪纵横,语声哽咽,竟是难以自持。
刚缓了两口气,他复又挣扎着道:“但臣秉忠心,不得不言,自陛下登基以来,先诛李跃,后逼死废帝李启,此二人实属无道,虽死无怨。可接着连杀武帝嫡子十余人,尽绝其后,陛下难道不正是听信那国师妖言,不察所致?此事贻害至今,令陛下声名蒙羞,是谁之过?”
“你这是在翻旧账了?”李授冷冷道。
“顾延太师于国功高,顾淹丞相辅国辛劳。三朝梁柱,一夜崩塌。顾淹丞相辞官归隐,八年来,青峰山可曾愧对朝廷?”
“你还想说什么?”李授双眼喷火,但语气却渐渐平静下来。
“老臣想说,在我大盛,忠诚辅国,未必会有善终,拳拳士心,未必能得善报。这,难道不是社稷倾覆的预兆?难道不是妖人当道的结果?”
“放肆。”
见李授动了怒,殿里群臣一时都不再出声,只一旁观望。
但陆鸿似乎已不管不顾,根本止不住嘴,继续哭着喊着:“陛下,我陆鸿侍奉您父子二代,尽心竭力,刚正不阿。自陛下汉定举兵,亦每每跟随,虽死相从。偶有昧心之举,却无道义之失。可看看如今,陛下沉迷霸业,不思民苦,偏信妖僧,不纳忠言,倾举国之力大兴土木,不过是为了彰显皇家气派,更欲连胡赵之邦,征吴会之远。如此疲民黩武,江山危矣,社稷危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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