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祖师不喜欢
第二十八章 祖师不喜欢 (第1/2页)“请您不要误解,这不是我对您的不尊重。”
林浅水神情诚恳说道:“相反,正是因为我对您有着最大的尊重,才会在这时候开门见山。”
她顿了顿,接着再补了一句:“当然,您也可以把这理解为是一种手段,以诚实来博取你的手段,就像我从前在神都其实见过不少姑娘故作豪爽之姿,以此来让男子心中暗生亲近之意,我不会为此而感到不适与难过,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顾濯看着她,忽然说道:“那也会有不清楚的人吧。”
林浅水微微一怔,下意识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对她本人的敲打,只是当她往深处去想却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,或许是一次纯粹的好奇。
片刻沉思后,她说道:“以我见过看过的那些来判断,更多人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但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昏黄灯火下一片安静。
“从前的我也是这样的人。”
林浅水笑了笑,笑容很淡很轻,说道:“我会告诉自己,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生活所迫,决不是我的真实想法,只要我变得真正了不起了,所有的这些都可以换回来。直到某天某天回头再看才发现,其实在我没有去断然拒绝的那瞬间,便已经代表我可以接受那些提议……往往还不是一次两次。”
顾濯问道:“那你为什么认为现在的你和从前不同?”
林浅水依旧在笑着,自嘲说道:“原因一点儿也不特别,很俗气,就是因为这山上太无聊太安静,静到我完全静不下来,只能胡思乱想……一个人越是去想过去,越是容易发现过去有过的幼稚,再是在暗里下定决心与自己割席,便是如此。”
“如果我不是来到玄都,家破人亡到无家可归的境地,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现在的真,或者说……年轻时候的假将会成为年老时候的我的真。”
她唇角里的嘲弄淡了,不再有那么复杂的意味,笑着说道:“假作真时真亦假,您说的这句话很适合用在这种事情上。”
顾濯心想原来我还说过这么一句吗?
对话在此结束。
就在他即将走出藏书楼时,林浅水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诚恳的意味。
“思考这些问题的那些天里,我最后还想到过一个问题,假如过去的我老了,见到现在年轻的我,当我不屑嘲弄自己的时候,问自己看着现在的我有何感想,那个老去的我会羞愧到无地自容吗?”
“嗯?”
顾濯有些感兴趣,回头望向门后的女子。
灯火映照下,林浅水笑得很愉快,大抵是真的很得意。
她的笑慢慢矜持起来,仿佛贵妇人那般,对自己温柔说道:“放心,你也会有老去的那天,我希望我能活到你找我喝茶聊天的时候。”
顾濯想着那画面,觉得的确有些意思,轻轻点头。
林浅水敛去笑意,认真问道:“我很好奇,你觉得过去的您会对现在的您说怎样的话呢?”
直到看不清背影的那一刻,她还是没能等到顾濯的回答。
离开藏书楼后,顾濯依循着旧记忆,往天道宗的祖师殿走去。
夜色已至,那些散落在山间的殿宇一片漆黑,在灰暗的穹苍笼罩之下,就像是无数个死去的巨人。
踏过巨人们的尸体,仿佛瞳孔深处微弱光芒的烛火映入顾濯眼中,那里就是祖师殿,又或者说是一位不愿陨落的神明。
顾濯行至殿前。
有风起,缭绕于他身旁不愿散开,却没有一丝一缕吹进殿内。
天道宗诸位先贤及祖师的画面仿佛壁画,不曾随着顾濯的到来而有任何变化。
顾濯望向道殿深处,目光落在年轻师兄的后背上,渐渐看到了那口井,便也见到了深藏在井中那些伟大人物的神魂。
他就这样站在门槛前,无所谓夜色越发深沉,寂静中的死亡味道越来越浓。
在这长时间的沉默当中,很多回忆浮现翻涌而起,那些回忆散落在他上辈子的大半生时光中……真是漫长到令人心生厌倦。
如今回想起来,重活后的那些年里他之所以不愿来到这山上,大概就是厌恶此刻无可避免地触景生情?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顾濯醒过神。
他对祖师们说道:“我有几句话和你们聊聊。”
殿内一片寂静。
顾濯说道:“百年前道门之所以败,是因为你们从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,这个事实我早在上辈子便已知道。”
还是没有任何回应。
“败当然是极不好的事情,赢却是更不好的事情。”
顾濯平静说道:“活着的我,不仅是你们所面临的最大阻碍,还是唯一不可控的知情人。”
跪坐在蒲团上的玄枢转身,以沉默相望,不解他为何要说这些话。
“当我步入羽化,与天道宗进行事实上的分家后,更是让你们担忧到极点。”
顾濯说道:“耗费数千近万年漫长时光,凝聚着如此多人希望的梦想,遭受不起这般巨大的风险,思考如何限制我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。”
玄枢依旧在沉默。
不同的是,他眼神渐渐苍老,有了熟悉的味道。
“最好的办法是战争。”
顾濯淡漠说道:“于是战争就来了。”
话音方落,祖师殿内终于迎来第一缕夜风,有画像飘了起来。
落在他的眼中,便是年轻道人背负着的那口古老深井中有伟大灵魂缓缓爬出,重回人间。
一道苍老的声音随之悠悠而来。
“换我是你,既然当年知而不言,这一生就不会再说半句。”
顾濯置若罔闻。
哪怕他知道说话的是天道宗第九代掌教,在修行史上占据着无法被略过的重大篇幅,于道门有承前启后之功,被后世晚辈尊称为广缘真人。
他甚至还清楚记得这位道门历史上的大人物,将会在天庭中成为六御之一,有着近乎至高无上的地位。
“为什么白皇帝让望京沦为废都后,原本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道门渐渐陷入泥潭中,是因为你们认为两分天下划江而治是最合适的局面。”
顾濯说道:“这就是世人揣测至今的所谓天意的真相。”
另一位伟大人物从那口古井中爬出,声音冰冷漠然,如若冬风。
“如果你是要借如今的局面来讽刺当年的决定,何不回忆起一下你也是局中人,不曾超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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